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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后，阿狗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陈凡。
“没什么，休息！”
此时的陈凡似乎格外的烦躁与纠结。
这样的陈凡是青鸟从来没有看到过的。
在他印象中，陈凡不管是什么事都不疾不徐，永远都是心平气和。
就算和是徐凤年生气，那也是玩闹居多。
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自内心的烦躁。
“公子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青鸟试探性问道。
“没事！睡觉！”
陈凡在阿狗那张床上躺下，把铺盖卷身上，面朝墙壁。
青鸟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，会引来陈凡这么大的反应，顿时不敢再说话，对着阿狗道：“你也休息吧！”
说完，就坐在门口，把刹那枪横放在腿上，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发呆。
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，只有陈凡翻来覆去的声音。
另一间屋子里。
妇人点起了只有在过节时候，才舍得点的煤油灯。
整个房间都被照得亮堂堂的，试图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。
那三四岁大的女孩儿，依靠着她坐着，和白天一样，依旧不言不语。
而妇人则是抱着婴儿，哼着谁也听不清的小调，婴儿很快就安详地睡了过去。
也不知道小小的婴儿梦到了什么，砸吧着小嘴。
一切是那么安详。
不会感受到一丝痛苦。
妇人突然哭，丈夫死的时候没哭，埋下的死时候没哭，这个时候却哭了。
她一边流着泪，一边咬着牙捂住怀中婴儿的鼻子。
一点点地加大力气。
三四岁的女孩也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娘亲的动作。
眼中只有煤油灯火光跳动的影子。
婴儿彻底睡过去了，不再醒来。
妇人轻轻地把婴儿放到床上，然后拉起女儿的手，柔声道：“别怪娘，你爹没了，我一个女人守不住这个家，与其被欺辱死，不如我们一起早点去找你爹。”
妇人搂住了女儿。
亮堂堂的煤油灯，也开始忽明忽暗，让人看不真切。
静寂无声。
“砰！”
突然，房门被踹开。
妇人捂住女儿的手被陈凡一点点拉开。
“不如……把这个孩子给我吧！”
陈凡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。
妇人呆呆地看着闯进来的陈凡。
晚了陈凡一步的青鸟，看着没有了气息的婴儿，向来性情温和的她，罕见地愤怒道：“虎毒不食子，你怎么能忍心害死自己的孩子。”
此时的青鸟几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，双目通红。
青鸟的谴责，撕下了妇人生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。
她双手捂着脑袋，撕心裂肺地哀嚎了起来。
“我也不想的，我也不想的……我家没了男人，泼皮无赖会欺负我，族里的人会抢走我家的田地，房子，女儿会被卖掉，儿子会被过继给别人，我会被霸占，我也不想的……我也不想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！世道如此，不怪你！”陈凡轻声安慰。
并没有去指责什么。
因为妇人说的是对的。
这样的惨景，三年游历期间，他已经见过了很多次。
外人根本就无法帮她。
给钱？
钱会被抢走。
不管她搬到哪里去，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。
因为这就是宗族社会。
至于另嫁？
多少原配都被婆婆欺负的要死，而另嫁——恐怕过的比畜生还不如，更别提还带着小孩了。
小孩只会被卖掉或者被弄死。
死，反而是一种解脱。
从妇人换上崭新的衣服，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开始，他就知道了妇人的选择。
他没办法帮，帮的了一时，帮不了一世。
……但，最终他还是没忍不住来了。
“姐！”
这时阿狗也终于追来了。
看着屋里的场景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。
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。
而妇人似乎也被阿狗这声姐给惊醒了一般，突然不哀嚎了，她看着陈凡，沙哑地问道：“这位贵人，你要我女儿做什么？”
语气没有任何感情，没有希望。
陈凡沉默道：“我会教阿狗本领，让你女儿当他童养媳。”
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。
“真的？”
“当然。”陈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。
妇人愣了片刻，用僵硬地手，把自己的女儿推给陈凡。
然后用手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：“以后你就听阿狗哥哥的话，要乖乖的，知道吗？”
也不知道女孩儿，到底懂不懂眼前发生的事。
她眼眶流着泪，死死抓住目前母亲的手。
妇人同样眼含泪水，但最终还是一根又一根地扳开了女儿的手指。
陈凡牵起女孩的手，起身道：“去外面等着吧！”
青鸟似乎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，刚刚还怒不可歇地他，呆滞无言。
“走吧！我们救不了一个彻底绝望的人，最起码现在是这样！”陈凡在心中补充了一句。
妇人走了。
阿狗把她一家三口埋在了一起。
没有棺材，有的只有一块青鸟帮忙刻出来的墓碑。
……
这件事过后，青鸟一连好几天都没搭理陈凡。
陈凡知道，这是在埋怨自己，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阻止。
他没有去解释什么。
直到这天，陈凡突然喊住在家里照顾小囡囡的阿狗问道：“阿狗，你心目中的江湖是什么？”
小囡囡就是女孩儿的名字。
对于小囡囡一家的悲剧，阿狗并没有去埋怨陈凡。
从小没有爹娘，被爷爷拉扯大的他，更知道人心的黑暗。
也能理解阿姐为什么会这么做。
这种事村里已经有过许多案例了。
被陈凡喊住的阿狗想了想，有些不确定地道：“大口吃肉，大口喝酒？”
“这你听谁说的？”陈凡笑问道。
“茶摊的说书先生。”
“说书先生还说什么了？”
“嗯……江湖上还有忧国忧民的大侠，乔帮主那样的，还有各种仙子仙女。”
“那你觉得你青鸟姐姐是仙女吗？”
“当然是了！”
对于这个问题阿狗从见到青鸟的第一面起，就十分确定的。
天底下就没有比青鸟姐姐漂亮的仙女了。
陈凡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，见青鸟不在后说：“那我告诉你，你青鸟姐姐不是仙女呢？和我们一样，要吃饭，拉屎，放屁，放的屁还格外臭！”
阿狗呆滞当场，就好像人生观都被破坏了一般。
而陈凡刚说完，一个萝卜头就击中陈凡的脑袋上。
青鸟提着一篮子萝卜站在门口，就这样平静地盯着陈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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