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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悦心十指交叉，不知从何说起，“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，他很喜欢玩游戏，《战纪》也是我看他玩觉得很好玩，才决定进去试试的，你可以理解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谈云心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去，你就是把他当成男朋友，当未婚夫，我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。
“他家所在的财团，后来在开赌庄。”
不用水悦心继续往下说，谈云便大致明白了。
“你的最后一场比赛，让他家破产了。”
“那你呢，你觉得我是吃药，还是假赛？”
谈云平静地着看向她明亮清澈的双眼。
水悦心低下头回避他的灼灼目光，“事关乎灰烬的一生，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！破产之后，他父亲跳楼自杀，母亲跟别的男人走了。我以前也只知道灰烬家里经营不善，破产了，他才要去打黑擂赚钱，从没想过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——这种事情，他不说，我以前也不敢问的。”
是个悲惨的故事，也的确是因他而起。
“很抱歉，是我有所隐瞒——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剑挂南山，你大概不会签我。你还记得么？你用一个招秘书用的模板把我签了。”
水悦心说的话和谈云猜测的没有太大的区别。他笑了笑，把金徽记拿出来，交给水悦心的时候碰到了她温热的手指。
“这是他的，你拿去还给他吧！他的遭遇我很抱歉，但我的侠客是干净的，这个徽记也是干净的。三年前我没法证明我自己的清白，现在还是一样。”
谈云旋即移开眼睛望向别处。
那一夜不管是赌狗还是庄家，输得一败涂地的大有人在。
剑挂南山的有关资料早已被封杀了，就连音大的荣誉殿堂里也没有任何和他相关的影像资料。不过水悦心还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剑挂南山好像是个意气风发、斗志昂扬的年轻小伙子，脸上时时带着放肆的笑。水悦心不知道这三年谈云是怎么过来的，想来应该也很不好过，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变了。
“有他没我，有我没他！”
灰烬刚刚在棠溪别墅里斩钉截铁的话一直回荡在水悦心的脑海里。她手指松开又握紧，握紧又松开，想开口，又望向了电视。
谈云瞥见她难过的神情，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这道结他解不开，灰烬也解不开，或许夹在中间的水悦心更解不开。归根结底，他只是棠溪的一个学徒，还是个被发现暂时上不了场的学徒。
这便是命运吧。西雅图那一夜的阴影，仍然没有放过他。
“他也是棠溪创办人之一吧？”
既然关系如此紧密，灰烬应该不仅仅只是棠溪的员工。谈云问完，水悦心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谈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，水悦心也没有说话。最终还是谈云率先开口：“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你去把合同拿来，我要算算我应该领到多少钱。”
“谈云，钱不是问题……我可以马上转一笔钱给你，还有战功折算的等等……”
“我只想拿我应该拿的那一点，多了我也不想要。”谈云笑了笑，“按合同办事就行了。棠溪不是个成熟的俱乐部，但它至少是个讲法的公司。”
“师徒一场，我也不想这样。你要是不是南山……”
“是就是，我也不愿不是。一句古话说得好，‘我与我周旋久，宁作我’。”谈云走下床，“我回去一趟。”
“你让我再想一想，好么？”
水悦心关切地想去扶他，但谈云摆手示意没有必要。
“明天，明天我再给你答复。”
她鼻头一酸，几乎是在低声恳求。
“走吧。”
谈云不忍心看她难过的样子，心一点一点灰了下去。
铁柱在外面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他们出来。三人开车回棠溪别墅，谈云坐在后头，有种被警察带走接受审判的错觉。
他想起了寒门山之战大海无量对自己发动的那次审判。巨大的光剑直冲他的头顶，所有的持续伤害一次清算。
他多希望过往的事情，也能够像这般来个痛快！
输了就输了吧！堂堂正正的对决，输了又何妨！
灰烬把谈云用过的东西全从窗口扔到了楼下。宫叔对剑挂南山这个名字没有好感，但对灰烬的做派也不甚满意，干脆把他打发出去吃饭了。谈云再回来的时候，两人没再见面。他回房间收拾行李，又回书房拿东西，书房里没找到，在外面地上找到了，被保洁阿姨草草收拾作一堆。
谈云拿着他那只老旧的拉杆箱把地上的东西全装了进去，好在东西也不多，来之前多少，现在仍然是多少，只是多了几件衣服。水悦心送他的正装，他留在了衣橱里。东西收好了，回到自己的房间后，有人来敲门。
谈云以为是灰烬回来了，结果是水悦心。
“先等我一晚上，好不好？你受伤了，先好好休息一下。我再去和灰烬解释，我相信你！”
水悦心把一盒热乎乎的晚饭放到了谈云手里。
“谢谢……”
听到相信两个字，谈云的心像朵白云塌了一块，灌进去的却是无情的风。
水悦心刚刚出去不久，外面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。
他知道第二天将收到怎样的答复，这个答复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，但水悦心这么说了，他只好在房中困坐。
这一晚上的时间非常漫长，他没有再登上游戏，据点战的事情他也没有打听，甚至连明日电竞网站他都没有关注。大部分时间是默坐着，回想自己从开服寒门山之战到白河王阵营的一切，回想自己从头到尾，有没有做错什么。
就这么……结束了么？
恍然如在梦中。
为什么会这么巧呢？
他只是用被子盖在身上就这么坐着，起床倒是方便得很。掀开被子走了出去，半夜的棠溪一片寂静。
“喵呜。”
喜力从栏杆上跳了过来，朝他脚上乱蹭。谈云蹲下来伸出手挠它的下巴，它便满足地翻倒在地上，把四只脚翘了起来，发出呼呼的声音。
“喜力，以后离铁柱远一点，多陪你主人玩一玩。”
“喵呜。”
“晚上可以去餐厅，小郭经常吃夜宵，你可以讨到火腿肠吃。”
“喵呜。”
“出去玩别跑远了。”
“喵呜。”
“那我走了。”
谈云摸了摸喜力的头，站起身，走到了宫叔的房门口，按响了门铃。
门开了，宫叔并没有睡。
“谈云？”
见谈云主动来找他，宫叔有些意外，收起了手中的手机。
“灰烬的事情，二小姐跟我说过了。”
半夜来找他当然是有事情要谈。听到谈云话里称呼的转变，宫叔神情凝住，让谈云进来，他随后把门关上。
“说吧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宫叔让谈云在沙发上坐下，自己坐在对面，双手十指交叉，放在叠起来的膝盖上。
“我想听听您的意见。”
谈云已经有了决定才会过来，不过在这之前，他希望听听别人对自己的看法。宫叔虽然爱看小说，但曾经一直陪伴在水复山身边，当然也是比较稳重的人。
“我对你曾经出过的事情持保留态度，那是一件很大的丑闻。悦心想留下你，但这不是儿戏。你能力越强，棠溪以后的风险也就越大。这件事我很早就和悦心说过了，但那孩子一直愿意相信你，跟我说什么用人不疑，疑人不用。”
听了宫叔的话，谈云眼眶一热。
“我跟你讲个故事吧。很早的时候，水先生刚回到开元，拿着一笔巨款寻找合作对象。有一个曾经的同学来和他合作，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，之间关系也很好，无话不谈，很快就一起赚到了钱，甚至还想结为通家之好。直到有一天，水先生突然受到调查，才知道有人一直想把相关证据链转移到他的名下。后来他才发现，这个同学从一开始就涉黑很深，希望用他的钱来洗白。”
“背刺自己的不是别人，正是自己的合伙人。如果不是夏家后来接受了水先生的合作意愿，水氏集团还没开始，便已经倒下了！”
商界这样的故事屡见不鲜，谈云听了，默然不语。
“从经营的角度上说，有必要消除那些隐患，更不要说明患了。剑挂南山这四个字，意味的不是简单的一桩罪过，谁代表了这四个字，谁就要面对大量的质疑和辱骂！悦心如果坚持己见，便是对大家不负责任了。你说对么？”
“我来找您，您当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。”
“先走吧。灰烬是我们的合伙人，也是悦心最好的朋友——感谢你这一个月以来给棠溪做的贡献，也谢谢你在大浪淘沙及时通知了我。”
宫叔站起身来，伸出了宽厚的手掌，谈云笑了笑，也起身伸出了手。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。
“说实话，我一开始很怀疑你，但现在反而……都是男人，告别的话我就不说了。悦心那边，我会让她想明白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以后还会再见。”
谈云想了想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游戏角色也要去风之陆了，再见不知何时。他辞别宫叔，回自己的房间里。
等到第二天早上，他手机先响。他收到了一笔转账，是一笔工资和十万军功折算的现实货币，还有一些奖金，足够他生活一阵子了。
谈云喟叹一声，用工资买了一张回长音市的机票，来和他交接的人是宫叔，其他人大约觉得尴尬，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。
“谈云！”宫叔发动了车子，叹了口气，“我送你去机场吧。”
水悦心脱掉鞋坐在书房里，双手抱着膝盖，看着窗户下面。
谈云拉着拉杆箱回了一下头，朝她这个窗口咧嘴笑着，挥了挥手。玻璃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，水悦心没有回应他，只是呆呆地看了一会。
浊酒一杯家万里，燕然未勒归无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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